大创申报书要查重吗,大创项目会查重吗?

裴家小小姐裴恬周岁宴抓周时,承载着家族的殷切希望,周身围了一圈的笔墨纸砚。

  顶着众人的期待目光,小小姐不动如山,两只眼睛笑如弯月,咿咿呀呀地看向前方的小少年,“要,要他。”

  不远处,年仅五岁的陆家小少爷咬碎口中的水果糖,怔在原地。

  从此,陆池舟的整个青葱时代,都背上了个小拖油瓶。

  -

  可后来,没人再提这桩津津乐道了许多年的笑谈。

  原因无他,不合适。

  二十五岁的陆池舟心思深沉,手段狠戾,干脆利落地铲除异己,顺利执掌整个陆氏。

  而彼时的裴恬,依旧是裴家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宝贝,最大的烦恼不过在于嗑的cp是假的。

  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认定这俩be了,连裴恬也这么认为。

  直到一次宴会,众人看到,醉了酒的裴恬把陆池舟按在沙发上亲。

  而一向禁欲冷淡,等闲不能近身的陆池舟笑得像个妖孽,他指着自己的唇,缓声诱哄:“亲这儿。”

  -

  酒醒后的裴恬得知自己的罪行后,数了数身家,连夜逃跑,却被陆池舟连夜逮住。

  男人笑容斯文,金丝边眼镜反射出薄凉的弧度:“想跑?不负责?”

  “怎么负责?”

  陆池舟指着被咬破的唇,低声暗示:“白被你占了这么多年名分了?”

  裴恬委屈地抽了抽鼻子,“你现在太贵了,我招不起。”

  男人吻下来,嗓音低哑:“我可以倒贴。”

第1章 近你 狗男女

  [@嗑学满分甜,所以,咱这回是搞到假了的吗?]

  [别啊,我嗑哪对哪对be,跟着甜总嗑的第一对冷门cp,就指望着靠甜总摆脱毒奶体质了。]

  [呜呜呜,甜总快出来告诉我,晴深不寿szd!不然我哭给你看!]

  [甜总,你人呢!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歇的!]

  [……]

  明江公馆。

  窗外淅沥下着小雨,落在后花园的绿植上,风声摇曳,带来窸窣的声响。

  已经是上午十点,房内依旧是窗帘紧闭,一如黑夜。

  叫了两次都毫无反应,第三次时,程瑾破门而入,动作熟练地将床上裹得紧紧的一团抖落抖落。

  被窝里的人儿顺势被抖出来,身上的睡裙已经横到腰上,露出纤细腰肢,长腿白得晃眼。

  带着凉意的冷空气贴在肌理,裴恬“哎呀”了一声,想往温暖的被子蹭蹭,可怎么都摸不着。

  然后她睁眼。

  正对上抱着被子悠悠看着她的程瑾。

  面前女人穿着R牌最新款套装,妆容精致,保养得当。已经年过四十,看起来却好似三十出头。

  裴恬倒也不生气,她抬腿,将裙子往下拉了拉,笑得梨涡浅浅,“妈妈,我冷。”

  程瑾横她一眼,俯身整理着床单,“到底要我喊你几遍?”她垂首,目光在女儿鸦黑眼眶下扫了一圈,犀利地笑了声,“昨晚熬到几点?”

  从小娇养到大的女孩,面颊清透如白玉,唇色不点而红,一点点瑕疵都很明显。

  裴恬咽了咽口水,然后,竖起一根手指。

  顶着程女士如有实质的视线,她颤颤巍巍地,再竖起两根,“三点。”

  程瑾气到无言,伸手就要敲她脑袋,被裴恬躲过。

  “别别别。”裴恬快速闪到一边,眼巴巴地看着她:“妈妈你知道吗,我嗑的cp是真的!”

  程瑾:?

  裴恬眼睛蹭蹭亮,兴奋得直蹦跶,“我为他们熬的夜,掉的头发,都是值得的!”

  她猫着腰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,翻开微博超话,就要和程瑾安利。

  结果下一秒,脑袋就被狠敲一下。

  程瑾脸色漆黑,戳着她额头就要开骂,手还没碰着,就见裴恬抖着肩膀,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眼。

  “哟。”程瑾抱臂,冷笑道:“我还没怎么着你呢,碰瓷碰早了吧?”

  “嗷。”裴恬嚎得更大声了,她指着手机,面上一派真情实感的悲伤,“我嗑的cp…要be了。”

  她用力闭上眼,蛮横地耍无赖:“妈妈,你要打就打吧,反正我的心已如死灰,今夜我就要远航。”

  程瑾:“……”

  程瑾对女儿这种奇奇怪怪的爱好没有兴趣,但看她这么伤心,气也消了大半,只狠戳了下裴恬的额头,“快起来吃早餐。”

  房间重回安静。

  裴恬端坐在桌前,连洗漱也不曾,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别在脑后,一张莹白的小脸紧紧绷着,白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飞。

  微博[晴深不寿]超话此时一片愁云,大片cp粉@她哭天喊地。

  裴恬目光凝在最新的热搜咨询上。

  综艺《一起去旅行》官方在今晨八点宣布本季嘉宾。

  [晴深不寿]主人公之一的江深赫然在列,但原本要参加的周以晴却了无踪影。

  这是裴恬嗑的第三对cp,一贯的偏、冷、甚至还有些邪门。

  江深刚刚二十,是时下炙手可热的顶流,而周以晴年过三十,已然成了众人口中的“过气”女星。

  两人的物料少得可怜。

  唯一的合作便是年初大爆的民国电影——《枪声》,周以晴扮演江深的…长嫂。

  全片周以晴不过出镜八分钟,但和江深那仿佛能拉丝的眼神勾扯,让裴恬至今躺平坑中,抱着那点剪烂了的物料艰难度日。

  前段时日,《一起去旅行》综艺同时关注了周以晴和江深,这让只有五百cp粉的超话宛如正主结婚般喜庆。

  而五百粉中,有四百多还是靠着裴恬专门嗑cp的大号“嗑学满分甜”引流过来的。

  这个账号,已然成了嗑圈的神话。五年来,嗑的所有邪门cp全都成了真,被誉为“嗑圈锦鲤”,不时就有粉丝慕名前来拜三拜,为自家cp攒福运。

  裴恬翻着超话中的动态,最终总结出信息。

  周以晴大概率被人抢了资源。

  而这个天降之人……裴恬看向立在宣传海报c位,笑容妩媚的女人,目光又凝在其头顶“唐羽”二字上。

  -

  “砰”得一声,敦实的紫木桌叩出重响,染着红色丹寇的葱白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面。

  “好啊。”许之漓切身实地愤怒着,“我真是小瞧唐羽的不要脸了,没唱功没演技,资源咖好大脸啊。”

  裴恬随着附和:“就是,还敢拆散我的cp!”

  唐羽这个名字,在许之漓口中,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鞭尸一次。作为许之漓闺蜜,裴恬自要同仇敌忾。

  起因是去年,许之漓准备了很久且为此暴瘦十斤的角色,被唐羽轻飘飘截了去。此后,唐羽还仗着咖位,处处给她使绊子。

  许之漓为了逐梦演艺圈,和家人闹翻,众人不知她是许家小姐,许之漓自此成了备受排挤的小可怜。

  “唐羽前不久签了天启娱乐,傍上了天启新总裁,靠着这位金主横行,和强盗一样撕资源上位。”许之漓抿了口果汁,咬牙切齿道:“真是一对狗男女。”

  听到“天启娱乐”,裴恬动作一顿,“哪个天启?陆氏旗下那个?”

  “对,就是那个。天启最近变天了,只不过目前风声还闭得紧。”许之漓翻动着手机,眯着眼睛找消息,“我记着经纪人和我发过天启的消息,等我给你找找。”

  圈内颇负盛名的娱乐公司就那么几家,自是被盯得很紧。

  裴恬一下下摩挲着指尖,看见许之漓突然抬头,语气有些怪异:“那个奸夫的名字还挺好听,有小说霸总内味儿了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叫陆池舟。”许之漓说。

  裴恬倏地抬起头,纤长眼睫颤了颤,半晌未动,像是静止一般。

  许之漓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,“怎么?你认识?是陆家的吗?我怎么没听过?”

  她一连串问出的问题,裴恬都没有回答。

  正要问到底,许之漓手机屏幕亮了亮,上面显示关注人唐羽刚刚发了微博

  因为有过合作,许之漓和唐羽始终保持微博互关以维持塑料关系。

  许之漓咬着吸管,极快扫过内容,气得笑出了声。

  她学着唐羽嗲嗲的嗓音,读出微博:“很开心能参与这季[一起去旅行]的录制,感谢节目组给的机会,也感谢我的公司天启娱乐。天启正迎来新的纪元,未来我与你同在~/爱心/爱心@天启娱乐”

  “呕。”许之漓重重将手机倒扣,没忍住又骂了声,“还发微博恶心人,狗男女。”

  半晌,许之漓也没听见裴恬的回应。

  她抬眼看过去,随即听到她这脾气极好,遇事从来笑眯眯的闺蜜,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:“狗男女。”

  许之漓:?

  她还欲再问,却见裴恬低敛着眸,吸了一口杯中的西瓜汁,细白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。

  裴恬咽下口感粘稠的西瓜汁,向来温和的眉目皱得紧紧,连说话也带了些冷意,“不好喝。”

  许之漓一愣,随即意味深长地调侃道:“这地儿又不是卖这个的。”

  两人正身处京城新开的一家会所。

  会所有个风花雪月的名儿,叫“风月”。地方选得偏,内里的环境却优雅静谧,暖橙的吊灯洋洋洒洒落在包间紫木桌面上,耳边还时不时奏响悠扬的古琴声。

  但许之漓说,这会所的精髓只在楼上,只有尊贵的vip客人才能看见内里乾坤。

  而大概就是这种故作高雅的表皮,吸引了京城众多伪公子的注意,很快,“风月”成了他们炙手可热的新宠,连包间都需要提前预约。

  她们今天来这里,是有正事的。

  许之漓叛逆,违背家人意愿进了娱乐圈,再违抗不了家里安排的未婚夫。

  为了反抗家族联姻,裴恬给许之漓出了个灵丹妙计。

  那便是努力抓着未婚夫花心出轨的把柄,威胁他,让其主动退婚。

  正巧,这未婚夫纪臣确实也不是个好东西。表面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,私下里却玩得很野。纪家和陆家带亲,背靠大树好乘凉,所以纪臣在圈内也混的开,成了许之漓联姻的人选。

  “我找人观察了两周。”裴恬高深莫测地说,“纪臣每周二,周六会独自来这里呆三个小时以上。”

  今天正巧是周六,裴恬计划了一场捉奸大戏。而今晚,她已经和许之漓进行过细致的战略部署。

  裴恬看了眼时间,快十点。

  “差不多了。”她冲许之漓抬抬下巴,“准备好了吗?”

  许之漓深呼口气,有点怂,“你等我再准备一下,找点状态。”

  “不用等了。”裴恬虽笑着,却不容置喙地拖着人一路乘电梯上了十楼,身后还跟着专门来壮场子的保镖。

  许之漓看着比她稍矮几寸的裴恬。女孩身着一件米白色手工棉裙,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,露出小巧如玉的耳垂,颈侧肌肤在暧昧陡升的包间里显得纯白又细腻。

  步履轻盈,肩颈平直,纤腰款款。明明是一派天真无邪的形态,却最是果敢干脆。

  许之漓曾数次想着,这才是真正的大小姐。

  胡思乱想间,指尖被人轻捏了下,裴恬仰着小脸,轻声细语地问她:“咱之前说的,记清楚了吗?”

  两人已经走到了纪臣惯来的包厢外。

  不知为何,看她这淡定的模样,许之漓底气莫名足了些,她重重点头,“当然,我会拿出我毕生的演技。”

  裴恬微笑,“好。”

  话毕,裴恬一抬手,身后跟着的俩人高马大的保镖当即上前,气势汹汹地一人一脚,踹开了大门。

  “砰”,紫檀木做的大门,晃了两晃,轰然倒下。

  许之漓没想到她这么野,还没来得及反应,便被裴恬一把推进了包厢。

  裴恬说,捉奸这种事,一定要在一开始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制对方,不给对方以思考的空间。

  许之漓踩着门进去,闭着眼睛对着里面劈头盖脸一顿骂,大抵就是纪臣你个负心汉王八蛋,背信弃义,搞七捏三…

  裴恬抱臂,听着里面的动静。

  她摸出手机,打开视频拍摄,抬步悠悠进了包厢。

  此时许之漓正哑着嗓子假哭,声嘶力竭地喊出台词:“你欠我的用什么还!”

  裴恬进门后,嗓音不慌不忙地谈判:“纪臣,这件事我们已经存证了,要散播出去对大家都不好。”

  说到一半,裴恬掀起眼睑,淡淡环视包间卡座。

  纪臣人模狗样地斜靠在沙发,身旁还坐着俩穿着清凉的美女,三人一脸呆滞地望着她们。

  目光流转到一半,顿住。裴恬眨了下眼,看向纪臣对面。

  灯影昏暗处,半明半暗间,好像还坐着个人。

  白色衬衫的袖口卷起,露出一节冷白劲瘦的小臂,懒散搭在纯黑笔挺的西装裤上,指骨修长如竹,指节清透如玉。

  暗潮涌动间,这么含而不露,仿佛无声的诱惑。

  裴恬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。

  纪臣太会玩了。

  这里的鸭都这么极品的吗。

  但跟了纪臣,真是太可惜了。

  裴恬没眼再看,扭转了视线。

  她定下心神,给谈判加了筹码:“纪臣,你要主动退了两家的婚事,并保证不牵扯到漓漓,你和奸夫的事情我们会保密。”

  一旁的许之漓也没想到能这么劲爆,她跟着兴奋地点头:“没错。”

  话一说完,纪臣目露迷惑:“哎,大小姐,你说我出轨女人我他妈都忍了,污蔑我搞男人几个意思啊?”

  管你搞没搞这黑锅都得背。

  裴恬伸出葱白手指,定定指向纪臣对面那个人影,气势如宏,“那你解释一下,他是谁?大晚上,孤男寡男的,在这干什么?”

  阴影处突然传来窸窣响声,立起一道高大的剪影,西装裤包裹下的腿,笔直修长。

  “你说我是谁呢?”男人声线偏低,随着他起身,隐在暗处的面容露出真章,漆黑的眼眸定定落在她面上,半分情绪不露。

  那是双极其熟悉,却又显得陌生的眼。

第2章 近你 早就不顺路了

  包间光影暧昧,时不时泛起波光,冷白的光明明灭灭映在男人面容。

  那确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。

  细碎额发落下几缕,眉骨高挺,连接着笔直的鼻梁。金丝边眼镜映出冰凉的弧度,镜片后边,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

  裴恬的目光从其眼眸,又往下移了几寸,略过薄唇,到宽松衣领中凸出的喉结。

  处处精雕细琢,又带感至极,完全具备当顶级鸭鸭的潜质。

  裴恬开始细细琢磨着陆池舟这句话的意思。

  乍一听,状似好友相认。

  但稍一琢磨,又像是在炫耀自己混得很好。

  消失五年,突然诈尸,现事业有成,连说话都颇具霸道风范——

  上来一句,你说我是谁呢。

  就好像谁都必须认识他一样。

  狗男女你占三分之二。

  裴恬抱着臂,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手机背壳,不闪不避地迎着男人愈发幽深的视线,歪了歪头:\"做这行有几年了吧?\"她樱唇微启,语气有些轻佻:“瞧着还挺脸熟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做这行。

  这行。

  行。

  “噗。”纪臣惊呆了,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他推了推左右两个美女,站起身观察着陆池舟漆黑的脸色,难以置信道:“大小姐,你再看清楚,他是谁?”

  一旁不明情况的许之漓轻嗤,翻了个白眼,“啧,这就等不及给你的小情儿撑腰了?”

  “你…”纪臣简直要给这俩姑奶奶跪下,讨好般冲陆池舟笑笑,圆场道:“大小姐们还是这么幽默。”

  他不停冲裴恬挤眉弄眼,“这整个京城,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和陆总的情谊呢?青梅竹马,还是打小就定下的…”

  陆池舟原本低敛着眸,眼中明明灭灭,听到这话,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。

  “姻缘”俩字说一半,咯住,纪臣抿唇,余光看到陆池舟的表情,心里直打鼓。

  就这一眼,纪臣仔细咂摸,也没领会出个所以然。

  陆池舟离开这五年,从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更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。

  当年谁都知道,少年被“清理”出国时,孑然一身,一无所有。

  不过五年,陆池舟归国,带领一手创立的掌珠科技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并购了陆氏集团旗下主要负责营收的子公司天启娱乐。

  陆氏这几年不停走下坡路,好几项决策失误,四处都有需要填补的资金窟窿。卖掉天启实属万般无奈下的周全之策。

  但这样一来,集团几近变了天。

  局势瞬息万变,陆池舟这个“废太子”逼宫之意明显,怕是不止天启,整个陆氏短时间内都会易主。

  陆池舟未到二十五,手段却老练狠辣,半分情面不留,圈中人惯会见风使舵,陆池舟不过回国一周,风头无两,已然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。

  纪家一贯背靠陆家,此时陆家明显风向有变,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寻找新的倚仗。

  但和这般城府的人相处,要保持十分的周全和谨慎。

  纪臣脑子飞快地转,自觉理解了陆池舟那一眼的含义。

  裴恬和陆池舟那点年少记事,大致也算陆池舟的黑历史之一。

  任哪个有血性的男人,从小顶着个“童养婿”、“倒插门”的称号,估计都不会再愿意被提起。

  话到嘴边,极快转了个弯,纪臣嘿嘿一笑,“瞧我这记性,你们以往也不太熟,这么久没见了,生疏了也正常。”

  裴恬对上陆池舟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,笑眯眯地认同:“确实不太熟,所以刚刚没认出来。”她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,“不好意思啊,陆总。”

  陆池舟扯了下唇,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,“现在能想起来就好。”

  纪臣悄悄观察着陆池舟的脸色,看到他眼眸中的晦暗,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悦。

  他脊背上的汗直冒,一时只觉男人心,海底针。

  陆池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,俯身从座上拿起黑色的西装外套,“想必你还有私事要谈,不打扰了。”

  他抬腿迈出几步,目光从女孩一脸平静的眉眼上停顿。

  裴恬没看他。

  陆池舟低垂下眼,踏步出了门,高挑身影隐没在门外的暗色中。

  裴恬表情未变,只在满脸问号的许之漓耳边低语:“要挟他,谈条件,就算捞不着好处,最不济也要把婚退了。”

  许之漓重重点头,“恬宝放心!”

  裴恬拍拍她的肩,将保镖留在了包间,又道:“我去三楼餐厅等你。”

  她出门,踩着倒塌的门,看见了门外等候着的会所经理,期期艾艾地看着门内。

  “损失记纪大少账上就行。”裴恬弯唇。

  “是是是。”经理眼眸一亮,连连点头。

  裴恬在楼下坐了半小时。

  又不死心,点了杯凤梨汁,一入口,被酸得一皱眉。

  她托腮,终于切身明白了“这地儿根本不是卖这个”的意思。

  这样一想,来这里的人奔头是什么,不言而喻。

  裴恬凉凉一笑。

  叫狗男女真是一点也不冤。

  这时候,许之漓发消息过来,说她准备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,让她直接下去就行。

  裴恬起身,慢悠悠走向电梯,一抬眼,看见快要闭合的电梯门。

  她连忙奔上前,按了开门键。

  门打开,里面只有一人。

  裴恬表情一怔,和他避无可避地打了个照面。

  心中讶异,他怎么还没走!!!

  陆池舟套上了西装,正在低头扣袖扣,仿佛才听到动静,他缓缓抬起头。

  电梯内空间逼仄,男人身形极其高挑,不过是立在那里,黑眸淡淡扫过来,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。

  两人静静对视着,直到电梯门快要重新关上。

  裴恬看了眼旁边的另个电梯,显示正从七楼上去,不知要等多久。

  她咬了下唇,还是抬步走了进去。

  从三楼,到地下三楼。

  裴恬小小一只,贴着壁站,抬着脸,严肃地看着楼层变化。

  她想起自己刚刚的言行,屏住了呼吸。

  陆池舟从来就是个锱铢必报的人。

  这种封闭环境,实在让人压力山大,裴恬十分后悔没有把那两个保镖带一个跟在身边。

  电梯每下一层,都会停下来,结果打开门又空无一人。

  门关得格外慢,这就导致,这个下降的过程变得异常漫长。

  楼层键在陆池舟那边,被他微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。

  面对着半天不动的门,他也不动,丝毫没有抬起那高贵的手,按一下关门键的意思。

  下到一楼,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,目视前方虚无的空气。

  裴恬快要窒息了,终于忍无可忍,“你就不能按一下?”

  陆池舟视线从女孩恼怒的眉眼拂过,侧头,掩过止不住上扬的唇角。

  “忘了。”他淡声答。

  随即低眸,不慌不忙地按下关门键。

  也是,霸道总裁嘛。

  坐电梯哪里需要自己按。

  裴恬恨恨扭头,深呼一口气,告诉自己不能和狗计较。

  又降了一层。

  可陆池舟还是动也不动,似乎又“忘了”。

  裴恬直觉他在故意整她。

  她火冒三丈,上前两步,娇小的身体从陆池舟和电梯壁之间的空隙钻进去,用力按了关门键,可下一秒,裴恬目光凝在一连串被按亮的楼层上,终于明白了电梯为什么会一直停。

  !!说他是狗都辱狗了!

  “陆池舟!”裴恬怒喊,“你故意的?”

  “嗯?”陆池舟垂首,低磁的嗓音藏着细碎的笑意,“不喊陆总了?”

  声音似贴着耳畔传来,一下下敲击着鼓膜

  裴恬一抬眸,就对上男人线条精绝的下颌线,肌理细腻如玉,那双弧度微挑的丹凤眼,隔着镜片,直直看着她。

  她贴着壁,但两人还是靠得极近,鼻畔铺天盖地都是木调的冷杉味,无孔不入,带着极强的侵略性,和只有洗衣液香气的少年时代大相径庭。

  说实话,裴恬一贯不能受得住陆池舟的靠这么近。

  她是标准的颜控,虽然陆池舟是狗,但不影响他是只帅狗。

  裴恬试图通过思考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,帮助她抵御美貌暴击。

  是的,她嗑的cp正陷入瓶颈,几近be,而这一切的导火索……

  狗男女!

  裴恬倏地睁圆了眼睛,伸手一把将人推开,娇声呼喝:“走开!”

  陆池舟没做准备,一时被推出老远。他垂眸,靠在电梯另一侧,细碎的额发遮住眉眼间一丝无措。

  裴恬紧紧抿着唇,耐心渐渐告罄,电梯门刚一打开,便径直走了出去。

  身后跟着低闷的脚步声。

  裴恬加快了步伐。

  来到停车场,并没有人,许之漓还没下来。

  “回明江吗?”陆池舟嗓音有点哑,在空旷的停车场清晰入耳,“我送你。”

  裴恬:“不用。”

  陆池舟打开了车门,“我顺路。”

  裴恬扯了下唇。

  她自觉自己是个非常能做好情绪管理的人,但积攒了一整天的沉郁,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。

  裴恬转过身,夜风徐徐,几缕发丝拂过微红的眼眶。

  她一字一顿,面色异常冷静:“我们不顺路。”

  陆池舟怔住,眼眸渐渐凝固。

  “很早之前,就不顺路了。”

  说完,裴恬转身,走得异常干脆。

  米白色的棉布裙摆随着清风晃动,乌黑发丝像是最光滑的绸缎。如珠如宝般娇养到大的女孩,哪怕穿着最简单的装束,但骨子里沁出的馥郁,依旧如同罂粟般让人着迷。

  身后再没响起脚步声。

  裴恬直直走出老远,才回了次头。

  那道高挑的身影依旧立在原地,夜风拂过其衣摆,看不清表情。

  陆池舟真的极其适合西装,哪怕松垮垮套着,也掩不住通身的矜贵。

  但裴恬闭了闭眼。恍然觉得这一幕,和五年前旧金山破旧的街头,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重了叠。

  她下意识地摇头。

 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。

  -

  许之漓姗姗来迟过来的时候,车边却无一人影。

  她疑惑地发了消息,过了会才看到不知从哪走过来的裴恬。

  “怎么样?”裴恬视线下意识环视了下四周,随即抬步上了车。

  许之漓坐上驾驶位,眉飞色舞地和她说了全过程。

  窗边的街景极快地往后退。已经步入初秋,清凉的风轻抚过面颊。

  “纪臣这么轻易就同意了?”裴恬挑了下眉。

  许之漓点头,“那是,我都没怎么掰扯,他就同意了。”她沉吟几秒,突然一拍坐垫:\"你说这纪臣是不是真喜欢陆池舟啊?\"

  裴恬:?

  “也不是不可能啊,毕竟长成那样,可不是男女通吃嘛。纪臣可是三句话不离陆池舟,人都走好一会了,还派人急急追上去送袖扣。”许之漓煞有介事地说,又酸唧唧地哼了声,“可给唐羽捡着大便宜了,要有个这样的奸夫,我也愿意。”

  裴恬半晌没说话。

  在许之漓疑惑望过来时,她张了张唇,道:“婚退了就好。”

  “纪臣好面子,既然你退婚的意愿这么强烈,他也不会强求。除此之外,我猜测他应是碰见了比联姻更能获取利益的机遇,这样一对比,这婚订不订也就不重要了。”

  许之漓哼唧唧片刻,软着嗓子说:“知道啦,恬宝你真聪明,要是个男人,我一定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。”

  裴恬忍不住笑,贝齿咬着殷红的唇,冲她勾勾手:“难道你现在没有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吗?”

  裴恬的长相,就是时下最流行的纯欲款。表情波动不大时,清新出尘;要蓄意想勾引人,那双弯月模样的眼睛视含着勾子,一举一动都引人沉沦。

  “开车呢。”许之漓耳根有些烫,“别打扰我。”

  她刚要沉下心开车,脑中突然想起纪臣的话。

  大意是陆池舟现在身份不同往日,让裴恬不要还和小时候一样,说话要注意点云云。

  她当时就气得怼了回去。

  什么东西,也好意思让小公主说话注意点?

  但看裴恬一点也不打算开口解释一下的模样,许之漓幽幽目光投向她,“我不问,你就不打算坦白从宽了?”

  “陆池舟和你又是什么关系?”

第3章 近你 丑得像狗

  和陆池舟是什么关系。

  这个问题,现在的裴恬,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  许之漓自小跟随外祖,养在江南,近几年才回的京城和她熟悉起来。所以许之漓并不知道很多年前,她和陆池舟那段算是口耳相传的“佳话”。

  许之漓:“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?”

  顶着许之漓愈发危险的视线,裴恬抠抠指甲,“其实,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
  “那什么。”她语焉不详地推锅,满脸无辜:“他小时候,就惯会勾引人。”

  许之漓:?

  其实裴恬和陆池舟这点事,圈子里随便找个人问问,都能笑谈一壶茶的时间。

  当年,裴家小小姐周岁宴,裴家大摆筵席,给圈内各家各户甚至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家都送了大把喜糖。

  裴恬的资本家老爸裴言之可谓是将“宠女狂魔”四字刻在了脸上,恨不得逢人就炫耀他生了个宝贝闺女。

  众人哪怕心里不以为意,但碍于裴家的声望,还是拖家带口地入裴宅道贺,将当年仅有一岁的裴恬夸成紫微星下凡。

  但裴恬这样式的,倒也真的算天上有地下无。

  裴家祖上靠医学起家,出过好几代名医,后代也在各行各业辈出精英。

  作为首个嫡亲孙女的裴恬,在抓周时被全家寄予了厚望,周围摆了一圈的笔墨纸砚。

  抓周作为周岁宴的重头戏,不少夫人牵着自家孩子来凑个热闹,裴家向来空旷客厅内围着弯弯绕绕一圈人。

  洁白宽大的天鹅绒毯上,小小的裴恬头戴着红色毛线帽,乌溜溜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怕生地四处乱转,直愣愣看着人的时候,直叫人心都化了。

  据程瑾说,当时陆池舟的母亲陈挽月就是被她这小模样萌化了,硬生生拖着自家儿子凑热闹,占据了观看宝宝抓周的最佳视野。

  裴言之为了证明自家闺女将来必定是个栋梁之材,在裴恬面前堆了一沓堆得高高的书,同时将玩具放得远远的。

  谁知裴恬总能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。

  包着精美封皮的书,镶着钻石的钢笔,刻着珍珠的算盘,小小姐看都不看,反而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。

  小家伙哈欠打到一半,不知道看到了什么,动作一顿,眼睛蹭蹭发亮。

  众人屏息凝神,看到裴恬突然举着肉手指向前方,笑得眼睛都弯了,咿咿呀呀道:“要,要他。”

  所有人的视线,扭转,锁定目标。

  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,刚刚将水果糖送进口中的陆小少爷怔在原地,漂亮的眼睛一片茫然。

  他动了下唇,“咯噔”一声。

  糖碎了。

  裴言之倒吸一口凉气,大步上前,蹲在裴恬面前,难以置信问:“宝贝,你再说一遍,要什么?”

  他又指了指面前的书,试图蒙混过关,“要这个吗?”

  裴恬嘟着嘴,不满地摇头,依旧指着陆池舟的方向,“要!”

  裴言之:?

  他用力扭头,眯着眼睛看过去,眼中隐含杀气。

  纵观全程,人群开始不淡定了,觉得这事实在好笑,一时厅内哄闹不止,人人笑到肚疼,不稍片刻,人人都知道裴家这个小乖乖自小就给自己钦点了位男朋友。

  本来这事也没放大,谁知被裴恬萌得失去理智的陆家夫人陈挽月拖着自家儿子,上赶着就去认这门“亲事”。

  当天,陈挽月抱着裴恬不愿意撒手,一口一个儿媳妇,让裴言之的脸色一沉再沉,最后忍无可忍地提出,再乱叫干脆把儿子送给裴家。

  但谁都没想到,陈挽月抱着白嫩团子似的裴恬,答应地无比干脆,甚至兴奋地反问了句:“还有这种好事?”

  就这样,陆池舟被自己亲妈,毫不留情地打包送给了裴家。

  自此,“童养婿”这个名头,无可奈何地伴随了陆池舟整个青葱岁月,跨越整个少年、青年时期。

  但裴恬对这件事的始末,表示极度的无辜。

  许之漓被她的无耻惊呆了,冷笑着说她从小就是个色批。

  但裴恬不以为然,反而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不过是一眼看上了他,这怎么能是我的错?”

  “你怎么不想想,陆池舟从小长着一张惯会勾人的脸,让年仅一岁的我怎能把持的住?”

  -

  眨眼间,京城就入了秋,染黄的枫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,无声无息地飘进地底。

  裴恬坐在寝室的桌前,心情也宛如这焉黄的树叶,提不起劲来。

  世上的烦恼,总是那么多。

  比如,第二天有早八。

  再比如,嗑的cp时刻处在be边缘。

  而且,好像都不可扭转。

  裴恬翻着这几天明显沉寂许多的cp超话。

  粉丝们哭天喊地,甚至有的心灰意冷,已经收拾包裹准备跑路。

  她重重叹了口气。

  默默退出超话,裴恬目光投在最新推送的消息上。

  [天启新晋一姐唐羽,与神秘男子酒店夜会,男子身份竟是……]

  又是个制造噱头的标题。

 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裴恬止住快要划走的手,点了进去。

  果然不出所料,这种没上热搜重锤的爆料,十有八假。

  洋洋洒洒一大篇,全程不知所云,只在最后发个张糊妈不认的图。

  唐羽身着艳丽的红色晚礼服,红唇潋滟,拎着包一人站在酒店门口。一看就是摆拍,方圆几米外也没看见什么神秘男子的身影。

  裴恬正要退出,指尖突然顿住。

  是没有人。

  但不意味着没车。

  唐羽身后,停着辆黑色轿车,车身半掩没在夜色中,偏偏卡宴的标识拍得极其清晰,里面隐约能看见模糊的人影。

  裴恬回忆起那天停车场。陆池舟的车,也是黑色卡宴,全市没几辆的车型。

  裴恬点了右上角的叉,退了出去,眉眼状似一片平静。

  这些爆料,好像也不全是假的。

  她托着下巴,目光从书架上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棉花娃娃上拂过,眼神重重一凝。

  某些沉寂好久的记忆回笼。

  裴恬眯了眯眼,伸手扯过娃娃,按在桌上爆锤。

  “狗东西!”裴恬怒了。

  这只棉花娃娃就是按照少年时代的陆池舟做的,作为成年礼物送给他。裴恬学了好久,才导致其五官极其逼真相似,恍如看见真人。

  后来,娃娃又回到了她手中。

  这些年,去哪裴恬都会下意识带着它辟邪,兜兜转转,留到了现在。

  何佳佳刚推开寝室门,就看见裴恬拿着她那个平时都不舍得碰的娃娃,重重按在桌上摩擦。

  娃娃精致的脸都被打扁了。

  她有些好笑地问:“娃娃怎么得罪你了?”

  裴恬:“丑得像狗。”

  何佳佳:…?

  但何佳佳有事要说,也没有多问。她搬了椅子坐到裴恬旁边,神叨叨说:“咱要不去买个彩票吧,趁着运气还没跑。”

  “啊?”裴恬扭头看她。

  “你还记得咱去年提交的大创项目吗?”

  裴恬沉吟了好一会,才想起来这回事。

  当初她高考略微失常,从稳进A大变成磕绊踩线,最后被调剂到了有名的红牌专业工商管理。

  但她老爸裴言之却不以为然,认定裴恬即将继承他的衣钵,成为一名精明的资本家。

  裴恬却深觉自己并未继承他一星半点。

  在别人刷绩点考证时,她躺平;在别人争保研搞竞赛时,她躺平;在别人创业小有所成时,她还在躺平。

  但这个大创比赛,却是导员三申五令强调专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的。

  等裴恬反应过来时,班里就只剩三个人没有组队。分别是她和室友何佳佳,以及另一个距退学只差一步之遥的勇士。

  三条咸鱼,无奈凑到一起,缝缝补补写了个项目申报书交上去。

  但刚刚,何佳佳告诉她,有公司看中了他们的项目,有意扶持发展。

  裴恬满脸迷惑,脱口而出:“哪个公司不想活了?”

  其实不是裴恬没自信。在刚写完项目申报书时,裴恬曾兴奋地找过她做风投的老爸,问裴言之是否愿意做他们的天使投资人。

  裴言之用一种看未来商坛新星的眼神看着她,期待地打开申报书,一页页仔细翻阅。

  然后,点了一根烟,沧桑出声:“你终会遇到慧眼识珠的贵人的。”

  “但这个人,不是我。”

  得知裴言之话中的深意,裴恬倒也没有被打击到,只好认命地重新做一条咸鱼。

  何佳佳:“这公司好像成立没几年诶,叫掌珠科技。”

  裴恬:“嗯?”顿了一顿,她猛地睁开眼睛,“掌什么?”

  何佳佳按住她,“稍安勿躁,我找给你看。”她将手机立在裴恬面前,“看,叫这个。”

  “四年前在美国上市的。”何佳佳看完一连串的百科词条,深吸一口气,“不得不说,这公司好牛啊,几年就做到这种程度,也不像是想倒闭啊。”

  裴恬:“……”

  何佳佳继续读着,突然惊呼:“我靠!”

  “这CEO资料是假的吧,二十五岁?是为了证明我更是个废物的吗?”何佳佳惋惜道:“不过怎么没有照片呀,会不会是因为长得很丑?”

  裴恬盯着屏幕,看到关于陆池舟的介绍,一连串金光闪闪的履历,昭示着他这几年开创的宏图大业。

  她点了点头,笑意不达眼底:“确实,丑得像狗。”

第4章 近你 几何哥哥

  项目的事,裴恬很快就抛在了脑后。

  第二天,一上完早课,裴恬就稍微收拾了下行李,马不停蹄地回了家。

  她就在京城上的大学,回家车程三十分钟。

  每个周末,裴恬都必要回家安乐两天。

  美好的周五夜晚,就该用来熬夜,为嗑的绝美cp贡献一把眼泪。

  裴恬抱着手机,临睡前嗑了篇晴深cp的同人文,作者id很眼熟,叫[深不可测的江江]

  在超话为数不多的活跃粉中,这个id算是元老级的铁血忠粉,来超话的时日甚至还在裴恬之前。

  文章由几篇日常组合而成,不长,但细节真实得像是现实发生过一般。

  裴恬认真翻阅了这篇刚发出来的同人文,真情实感地吸了吸鼻子,并点了个赞,评论了句:[呜呜,神仙太太,写得好真实!]

  没一会,那头回了句:[什么叫写得很真实?这本来就是真的。]

  嗑cp都还都嗑出幻觉来了?

  裴恬怜惜地笑了笑,没再回复,只默默给这位博主点了个关注以作鼓励。

  接近两点时,裴恬才睡着。因为睡得太晚,这一觉并不踏实。

  许是睡前的小文章勾起了情绪,裴恬做了个好长的梦,梦里的情景不时跳跃,光怪陆离。

  裴恬梦到了一些,她自己都以为,已经忘记的片段。

  陆池舟这个名字,对于裴恬来说,是熟悉到和父母亲人一样的存在。从有记忆开始,就深印骨髓。

  两三岁的小姑娘,说话还不够利索,偏偏热爱美丽的事物,抱着窗边看书的小少年不撒手;

  六七岁的时候,小姑娘时不时捉弄冷冰冰的少年,任性地看着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;

  接近十岁,裴恬促狭地看着大人戏称陆池舟为“童养婿”时,少年淡红的耳根;

  再到十几岁,裴恬交了更多好朋友,被人群簇拥的她,未曾发现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少地出现在身旁。

  一幕幕,走马灯般在脑中放映。

  裴恬出了满头的汗,而这些幻境依旧梦魇般缠着她不放。

  突然,梦境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般,跳动得越来越快,直到——

  所有明媚的场景突然变色,变成被黑夜笼罩的旧金山街头,天空乌云密布,远处时不时倒映出闪电的寒光。

  十九岁的陆池舟,身着一身黑,唇色浅淡,冷白的肌肤似要融入这浓墨一般的夜色中。

  十几岁的少女还不会控制情绪,朝着少年声嘶力竭地哭喊:“你听清楚了!你今天要不和我一起走,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!”

  晚风吹起少年细碎的额发,看不清那双沉静的双眼。少年坚硬指骨握紧手中的伞,用力到发白。他唇角动了动,极轻地吐出几个字。

  裴恬一直不知道,那时候的他,说了什么。

  她想听清楚。

  意念操使着梦里的裴恬,朝满身寒气的少年走去。她不自主地伸出双手,想环抱住他。

  而下一刻,少年陆池舟的脸突然改变,成了现在的模样。

  男人西装革履,镜片下的双眼薄凉冷淡,微扯着唇,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——

  “你嗑的cp全是假的。”

  “啊啊啊啊啊!!!不是假的!”裴恬喊出了声,整个人从床上弹起,胸腔因为惊吓剧烈起伏。

  “姐姐,你终于醒了!”一道娇憨的童音在身畔响起,“果然我一喊有帅哥,你就醒了。”

  裴恬:“……”

  裴恬一时还没从梦魇中回神,有些怔愣,她揉着太阳穴,戳了戳裴觅的额头,“你怎么来啦?”

  裴觅双手捧着脸,朝她眨眨眼睛,“妈妈又出去跳舞了,爸爸要出差,就把我和哥哥送过来了。”

  “姐姐你可真能睡,我都喊了你好久了。”

  裴觅和她哥哥裴洵,是裴恬叔叔裴言卿生的一对双生子,当他们都要外出时,就会将孩子送回老宅。

  裴恬晃了晃还很昏沉的脑袋,捏了下裴觅的脸,“要么去找你哥哥,要么和我一起睡觉。”

  “睡什么睡!”年仅八岁的裴觅一把掀开她的被子,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她:“就你这种态度,怎么找对象?!”

  裴恬动也没动,躺平任嘲。

  “姐姐,快起来!!!”裴觅不停摇着裴恬的手臂,“真的有帅哥呀!”

  “哪里?”裴恬半阖着眼,嘟囔道:“梦里吗?”

  “就在楼下呀!”裴觅说,“伯母说你再不起来,她就亲自来请了。”

  裴恬才不信,“来来往往就那些人,劳什子的帅哥!就是想骗我起床。”

  “我发誓。”裴觅信誓旦旦,“这次真的超级帅,和我爸爸一样帅!”

  裴恬扯被子的动作顿住。半晌,她轻咳一声,矜持地下了床。

  “那等我好好梳洗梳洗。”

  -

  程瑾喝着茶,时不时抬眼望楼梯处看一眼,等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人。她在心中把裴恬搓圆捏扁,面上仍是半分不露,慈爱地看着对面的陆池舟。

  陆池舟是她看着长到大的,相当于半个儿子。

  当年陆池舟孑然一身出了国,一别五年,再见时,依旧是芝兰玉树,斯文矜贵。

  程瑾越看越喜欢,在心中仔细权衡一番,越发觉得,这必须得成自家人。

  可惜裴恬这小不争气的,这大好见面的机会,就要给她睡了过去。

  “你裴叔叔有事去了公司,恬恬她在楼上。”程瑾一本正经地胡说:“一听到你来了,她说马上就下来。”

  “没关系,我等一等就好。”陆池舟笑得一派温和。

  陆池舟礼节周到,刻意收敛气势时温润沉静,说话从不让人冷场。

  便是寡言少语的裴洵,也最快速度地成了他的迷弟,缠着他探讨航模。颜控萝莉裴觅,更是恨不得直接黏在帅哥的西装裤上荡秋千。

  裴恬收拾完,刚下楼,看到的就是陆池舟霸占着她最喜欢待的位置,一左一右坐着裴洵和裴觅,对面的程瑾笑得连连点头。

  这帅哥,不看也罢。

  听到她下楼的动静,程瑾淡淡瞥了她一眼,继续扭头和陆池舟说话。

  裴恬隔空和陆池舟对望了会,能感觉到,那双隐在镜片后的黑眸,落在她身上。

  安静的,像风般拂过,却半晌也没移开。

  梦境中的脸和此刻的重叠,裴恬的脑海中,还在循环着那句“你嗑的cp全是假的”。

  她顿住脚步,扯了扯精心穿上的白裙,很想扭头就走。

  但程瑾看她站那半天不下来,发了话,“还不过来,和你几何哥哥说会话呀。”

  几何哥哥……裴恬被酸得一皱眉。

  因为陆池舟的母亲陈挽月是位数学教授,故给他取了个很有学问的小名——小几何。

  小时候,裴恬经常拖长了声线,一口一个“几何哥哥”,揶揄地看着陆池舟玉白的耳根因为羞耻浮上薄红。

  听到程瑾的话,陆池舟笑,尾音绵长:“恬恬妹妹。”

  “好久不见。”

  裴恬被酸得牙疼,坐到了陆池舟对面,敷衍地点了下头,埋着头吃糕点,极力忽视对面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。

  程瑾问陆池舟:“这都好久没见挽月了,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聚聚啊?”

  陆池舟怔了下,半晌,才轻声答:“好,我会问问我妈。”

  “好。”程瑾笑,看了眼旁边吃得两腮鼓鼓的裴恬,心中无语。她伸手戳裴恬额头,“小时候陈姨就最疼你,等下次让几何带你去看看陈姨。”

  裴恬“嗷”了声,听话地点了点头。不为别的,只因为陈挽月对她是真好。

  程瑾转了转眼珠,没说几句,就嚷嚷着有老姐妹约着打牌,将两个崽一股脑丢给了裴恬以及……

  并没有离开之意的陆池舟。

  程瑾走后。

  裴洵安静地望了望陆池舟,两人对视一眼。

  下一秒,裴洵毫不迟疑地拖起还赖在陆池舟身旁的裴觅。

  “你干嘛!”裴觅一脸懵。

  “走。”裴洵惜字如金。

  “我不走。”裴觅只想沉浸于帅哥的温柔乡。

  裴洵:“我带你去荡秋千。”

  裴觅眼睛闪了闪,有些心动。

  裴洵闭眼,想起陆池舟承诺的航模,狠心加了筹码:“我可以帮你推秋千。”

  “好耶。”

  裴恬:?

  裴恬急急咽下口中的蛋黄酥,但这两崽跑得飞快,不过须臾,只剩她和陆池舟面面相觑。

  “大家都走了。”

  陆池舟:“嗯。”

  裴恬用“你怎么还不走”的眼神望着他,却见男人隔着沙发中间的茶几,突然弯腰朝她凑近。她微微瞪大了眼睛,看着他因为躬身而绷紧的脊背弯起锋利的弧度,衬衫熨帖地包裹住劲瘦的腰,裴恬甚至看到了其内隐隐的腹肌。

  裴恬脑中倏的冒出一句——

  哥哥的腰不是腰,夺命三郎的弯刀。

  又是这样!!!他到底想干嘛!!!

  裴恬开始痛恨自己色批的属性,在脑中一遍遍循环着“狗男女”。

  但这回,好像不太起效。

  最终,裴恬艰难地举起了手,正要蓄力将人推开,唇角传来一道轻柔的触感。裴恬全身一僵,看见陆池舟白皙的指尖从她唇角拂过,一触即分。

  待她反应过来时,男人靠近时的冷杉气息已经远离。

  他抽了张纸巾,迎着裴恬呆滞的视线,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蛋黄酥的碎屑。

  “你嘴角黏着东西。”陆池舟扔了纸巾,金丝眼镜后的眼微弯:“哥哥帮你擦了。”

  裴恬樱唇微张,哪怕她素来皮厚,也不免涨红了脸。

  他们现在,是这种随便擦嘴的关系嘛!?

  还有,什么哥哥妹妹的!???

  “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擦?”懵了半天,裴恬憋出这么一句话。

  陆池舟笑,声音很轻:“可以前,不都是我帮你擦的吗?”

第5章 近你 哄你

  裴恬细细回忆了番,终于记起这以前,到底是哪门子的以前。

  七岁以前,每次有什么宴会,裴恬都会跟着程瑾和裴言之去凑热闹。

  可这俩一出去,谁都不愿意带崽。

  最后,这带崽的任务,在陈挽月的极力自荐下,捆绑到了小小年纪的陆池舟身上。

  正是十几岁的少年,走到哪,都要牵着个更小的妹妹。

  在陆池舟和人说话,稍不留神时,裴恬撒欢偷吃糕点,吃的一张小脸上全是碎屑。

  被发现后,裴恬睁着圆圆的双眼看着满脸无奈的少年,讨好地扯扯陆池舟的衣袖:“哥哥,帮我擦擦嘴嘛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,池舟你这是天天伺候大小姐。”

  “就是,还真当人童养婿啊。”

  都是圈内一些和陆池舟同龄的半大少年,笑声有些刺耳。

  陆池舟立在原地,表情微僵。

  裴恬那时候,还不懂童养婿的意思,只觉得,陆池舟要能天天陪着她,就很好,于是笑眯眯地宣誓主权:“哥哥本来就是我的呀,永远都是。”

  这话一出,众人笑得更欢了。

  裴恬疑惑地看着陆池舟泛红的耳尖,继续扯他袖子,吩咐道:“快点,给我擦擦。”

 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。

  背对着一众少年,陆池舟抽了张纸巾,半蹲下身子,视线和她平齐,“抬头。”

  陆池舟单手捧着她侧脸,用纸巾细致擦过她唇角。

  裴恬仰脸,笑得眼睛弯弯,视线所及都是少年的身影,看到他板着脸说:“下次不要弄脸上了。”

  这以后,裴恬觉得,被陆池舟照料的感觉很不错。

  于是养成了,每次偷吃东西,都要让他擦嘴的习惯。

  久而久之,陆池舟和她一起吃饭时,甚至能比照顾她的阿姨更早地发现情况。然后,面无表情地抽纸巾给她擦脸。

  从记忆中回神,裴恬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
  “那能一样吗?”她瞪着陆池舟,严肃声明:“以后没经我允许,不许突然靠近我。”

  说这话时,裴恬有些心虚。因为她真的不能保证,按照自己这色批属性,下次,还能不能把人推开。

  陆池舟定定看她几秒,突然笑了声:“用过就丢?”

  裴恬:“不行吗?”她不闪不避地回视,有些话脱口而出,“就许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?”

  一说完,裴恬就后悔了,极其后悔。

  她看见陆池舟瞬间低下了眼,眼角眉梢惯含的三分笑意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原本温和的表皮似忽然笼罩上阴霾,一瞬间,判若两人。

  但也只是这一瞬。

  裴恬绞紧了手指,突然站起身,“我去看看裴洵裴觅他们。”

  说完,她几乎是匆忙地跑了出去。

  白色的秋千椅就立在种满花的后花园中。

  裴觅翘着腿,口中欢快地笑着:“哥哥,快点,我还要快点。”

  裴洵无可奈何,皱着眉,冷淡道:“不行,不安全。”

  每次回老宅,裴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秋千架,但裴洵十次有九次会拒绝当推秋千的苦力。

  这回裴觅可是逮着人使劲奴役,裴洵被折腾地紧紧绷着一张小脸。

  看到裴恬,裴觅冲她招手:“姐姐!过来,一起坐秋千呀!”

  “你哥哥推不动。”

  “没关系。”裴觅眼神落在她身后,冲刚刚走过来的陆池舟道:“可以让陆哥哥推我们呀!”

  一回身,裴恬这才发现陆池舟已经站在她身后,距离她不到一米。

  这些年,她长了些个头,可长呀长,依旧需要抬头看他。

  陆池舟答应裴觅:“好。”

  “快来!姐姐快来!”裴觅兴奋地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,“和我一起荡秋千呀!”

  陆池舟微侧身体,走到秋千架后面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

  裴觅:“姐姐,你之前不是说想在帅哥腿上荡秋千吗?现在四舍五入,也算实现梦想了!”

  裴恬:“……”

  陆池舟看着裴恬快要石化的身影,语气微微挑衅:“不敢过来?”

  裴觅:“陆哥哥,我姐姐肯定是因为你太帅,所以害羞了。”

  陆池舟拖长了声音:“这样啊。”

  裴恬:“……”

  害羞个der。

  她动了动僵硬的腿,直接走到秋千架前,又把置身事外的裴洵抱上秋千架,冷着张脸:“快点,把我们三个都给伺候好了。”

  陆池舟低下头,看着裴恬头顶圆圆的发旋,以及微微鼓起的两腮。

  明显还在生气。

  明明是最容易心软的人,却生了他好大的气。

  修长如竹的指节弯起,扶在裴恬身后的椅背,从散落的发丝拂过,极尽克制地勾缠。

  陆池舟俯身,声音轻落在裴恬耳畔,“遵命。”

  他说话时,呼吸会带起她耳边的细软发丝,抚在脸上,痒到心里。

  秋千开始摇动。高高抛起,又稳稳落回。

  男人的呼吸,随着距离的远近,时轻时重。每一次回落时,裴恬都有种,他就在自己耳边喘息的错觉。隔着椅背,都好似撞进他怀里,烧得脊背一片滚烫。

  裴恬全身越来越僵,连脸都红了,脑中车速直达一百八,觉得哪哪都不对。

  明明小朋友们还在,她脑子怎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!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陆池舟有问题!

  她忍不住回头,对上陆池舟那对幽深的双眼,看得心里一慌。

  不行…她不对劲。

  但小朋友们荡得开开心心的,裴恬喊不了停,只好硬着头皮放空自我。

  秋千!哪来的秋千!她明天就把它拆了!

  正在心中疯狂吐槽,裴恬头皮一炸,终于想起了秋千的来历。

  最开始,这个秋千不是这样的。

  简易的木架缠绕着粗糙的长绳,坐的地方只有一个简易的木板。

  经过多年的修缮,才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
  裴恬十二岁那年,看了迪士尼动画后,天天梦想着成为长发到脚的公主,坐在花团锦簇的秋千架上,花草蝴蝶缠绕,如梦似幻。

  她没有长到脚的长发,但可以拥有个秋千。

  但裴家后花园,有她太爷爷命人种的中草药。裴恬和裴言之求了好久,裴言之也没有大逆不道地把草药拔了给她建秋千。

  这个小梦想,裴恬经常在陆池舟耳边喋喋不休,念叨了几个月,也没见少年有任何表示。

  临近裴恬十三岁生日,陆池舟进了学校的奥赛训练营,时常出去培训打比赛,最终错过了她的生日。

  那是裴恬成长途中,陆池舟第一次缺席。

  那时候,陆池舟十七岁,身量突然拔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,少年意气,风华正茂。

  饶是裴恬,也听说他是整个高中的神级校草。也会时不时在他书包里看见粉色的信封。

  还没来得及看,往往就会被少年抽走,懒洋洋放进抽屉锁着。

  可,裴恬不过是个刚刚毕业的小学生。愣愣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玩伴,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个世界的人。

  不知名的情绪,在少女十三岁伊始,小小地爆发。

  她每天再也不给陆池舟发消息。

  也再不问他想吃什么,然后眼巴巴地盼着他来。

  陆池舟是在她生日一周后回来的,而裴恬已经有十天没有理他了。

  周末清晨,窗外敲敲打打,一阵阵的噪音,不绝于耳。

  裴恬被吵得一阵烦,爬上房间的桌子,打开窗户,一眼看到后花园中的少年。

  清晨的温度还很凉。

  少年套着件蓝白的夹克衫,衣袖卷到小臂,正蹲在地上敲击着木板。他出了些汗,细碎的额发有丝缕黏在额上。

  秋千已经有了雏形,缺最后的木板。

  陆池舟请了位指导的工人,但动作依旧不熟练,少年数次被毛糙的木板滑到手,轻轻皱着眉。

  裴恬咬着唇,眼睛有点酸,她大喊:“哥哥,你别弄了。”

  陆池舟一愣,随即抬头,拧眉训她:“不要趴窗台,不安全。”

  “下去。”

  裴恬突然就哭了,她跳下桌子,哒哒哒一路从楼上飞奔到后花园。

  少女飞奔而来,一双眼睛兔子似的红。

  陆池舟一愣,伸手替裴恬擦眼,怎么,感动哭了?”

  他看向并不美观半成品,摸了摸鼻子,“还差一点,马上就做好了。”

  裴恬抽噎着,心脏像是要跳出来般跳得飞快。

  她捂着脸,话说得颠三倒四:“都是你!你把我太爷爷的草药拔了,你怎么能把草药拔了给我做秋千!”

  “拔了就拔了。”陆池舟漫不经心道:“拔到我家去种。”

  “呜呜呜,我要被骂了,都是你,你为什么要做秋千?”裴恬握起他的手,看着上面破皮的痕迹,眼泪一阵阵得掉,嘴上却是蛮不讲理。

  “还能为什么?”少年从口袋中摸出纸巾,一下下给她擦着眼泪,又低头,认真看着她眼睛,温声吐出两个字。

  “哄你。”

  秋千渐渐停下,裴恬还在走神,裴洵悄悄和陆池舟对视一秒。

  读懂了男人眉眼中的意思后,裴洵皱了下眉。随即将手背在身后,竖起三根手指,表示自己要加价的决心。

  陆池舟点头。

  裴洵竖起大拇指,最终这项交易以三个绝版航模的价格成交。

  他跳下秋千,语气严肃地和裴觅说:“选秀808开播了,有你pick的哥哥,不去看吗?”

  “开播了?!”裴觅连忙跳下秋千,推着裴洵:“快,哥哥快带我去看!”

  话毕,两崽跑得飞快,连头也不回。

  裴恬:?

  她盯着两人的身影,眯了眯眼。

  正想顺势跑了,却被身后人按住肩膀,男声低磁,尾音绵长:“不玩了吗?”

  裴恬回头。

  陆池舟安静地看着他。

  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人模样重合。

  裴恬倏地垂下眼,心中翻江倒海,再难维持刻意做出的冷漠。

  她咬着下唇,用尽全身力气,才迎着他的视线,恶狠狠道:“还玩什么玩?我为什么要和你玩?”

  陆池舟笑得胸腔微颤,他侧头,凑近了些,那双黑色的瞳孔清晰地印着她的身影。

  “为了让我哄你。”

第6章 近你 用脸勾引

  一阵风吹过,带来窸窣的声响,几片橙黄的树叶从枝头飘下。

  裴恬没说话。

  她低眸,看见垂到小腿处的裙摆随风翻起了边,她想伸手抚平,偏偏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
  就如同,心湖上怎么也抚不平的涟漪。

  烦。

  裴恬抿直了唇,突然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,音色浅淡:“我不需要。”

  陆池舟表情一怔,眸中明明灭灭,最终归于寂静。

  “你要有这闲心思,不如去哄女明星。”

  杨执拎着公文包过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
  他那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赚钱的老板,半俯着身,安静地靠在秋千架下。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,直直望着站着的女孩子,眨也不眨。

  偏偏女孩莹白的脸上具是疏离。

  杨执成为特助四年,对陆池舟的印象,只停留在果断,冷漠,狠辣,甚至缺乏基本的人情味。

  却是头回,见到他这般小心翼翼。

  不知道女孩子说了什么,自家老板表情是一片强撑出来的平静。

  女孩走过来,看到他时,礼节周到地打了招呼:“你好。”许是猜到了他的身份,女孩朝他比了陆池舟的方向。

  杨执:“谢谢您。”

  女孩微笑点头,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。她皮肤细白,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,从花园走过来时,一瞬间,杨执真的以为看见了公主。

  直到裴恬走出好远,从后花园进了家门,杨执才回过神。

  一转身,就对上自家老板的冷淡凝视。

 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,杨执连忙敛目,正色道:“陆总,我来接您。”

  回国的时日不长,事情多如牛毛。但陆池舟硬是连轴转了一周,才挤出这么半天时间。

  坐上车。

  杨执坐在前排,时不时从后视镜里,看一眼自家老板。

  陆池舟低垂着眼,看不清表情。握住烟盒的手用力到发白,盒上被捏出很深的褶皱,但终究也没有打开烟盒。

  杨执想起,自家老板自回国后,似是刻意避着什么,再没碰过烟。

  这会,却不知因为什么,好像突然到了情绪的临界点。

  杨执斟酌语气,汇报着行程:“陆总,下午两点半,有个和天启高层的会议。”

  “晚上六点半,和陆氏集团的几位大股东有饭局,地点在君泽酒店,具体位置我稍后发给您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男声低沉应着。

  “咔哒”一声,烟盒最终还是被丢进了卡座里。

  面对陆池舟时,杨执很少谈公事之外的事,今天却是多了句嘴:“陆总,您抽吧,解解闷,最近事情确实太多了。”

  “不用。”陆池舟微阖着眼。

  顿了好一会,他出声,嗓音有些哑:“她不喜欢。”

  杨执一怔,下意识就解码出这个“她”是谁。

  他低应,再不敢多问。

  车内恢复安静,一路疾驰而去。

  天启正式被掌珠并购,成为旗下子公司。这次的会议,和以往一样,还是进行工作交接。

  并购天启对掌珠来说,不过是业务扩充;但对本就资金短缺的陆氏来说,却是拆东墙补西墙似的自我阉割。

  于是圈内人纷纷猜测,陆池舟搞这一番大动作,是不是下一页的商业版图就是直逼陆氏总部,入主东宫。

  会议五点结束。

  听到会议室那边传来的动静,唐羽喜上眉梢,再次问旁边的助理:“怎么样?我妆容花没花?好看吗?”

  助理自是连连点头,“姐,您还有不好看的时候吗?”

 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还是道:“姐,陆总没让我们过来,要不还是走吧?”

  闻言,唐羽依旧不紧不慢地抚着长发,嗔怒地瞥了她一眼:“你懂什么?”

  助理没再说话。

  也是,唐羽能坐上天启一姐的位置,也是因为这位新来的总裁愿意捧。

  指不定两人关系怎么近呢。

  两人等了几秒,一抬眼,看到为首的男人从长廊转身过来,严整西装下的身形颀长挺拔。

  男人身后跟着整排的人,他侧耳,听着旁边人说话,表情淡淡。

  唐羽认出,说话的人正是天启原来的执行总裁,曾经她还陪其喝过酒。

  原来趾高气昂的人,在陆池舟面前陪着笑,气势矮了不止一星半点。

  唐羽两眼发光地看着陆池舟,心跳地飞快。

  人群散去。

  陆池舟径直进了总裁办公室,目不斜视,并未没看到候客厅坐着的唐羽。

  唐羽站起身,再次整理了下头发,和助理道:“在这等我。”

  说完,她便拎包,步履款款去了办公室门口。

  总经办的秘书,看着她的动作,面面相觑片刻,想到最近的传闻,终究没人出声。

  唐羽敲了三下门。

  “进。”

  她用全力做出一个完美的微笑,高跟鞋轻巧落在地上,进了门。

  陆池舟未抬头,垂眸翻阅着文件。

  半天也没听见声音,他皱眉,“说。”

  “陆…学长。”女声娇柔婉转,“是我。”

  陆池舟指尖一顿,抬起眼,目光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,辨认了好半晌。

  唐羽被看得呼吸一窒,心跳得更快。

  陆池舟移开视线,继续看着文件:“你哪位?”

  唐羽面上的笑意彻底僵硬。

 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了。

  明明见过,他们明明见过的!

  她平复着情绪,尽量保持微笑:“我是唐羽。”

  男人似才想起来,淡淡问:“有事?”

  唐羽死死咬住下唇,“我,我就是想来和您道谢。”她泫然欲泣,似是被冷漠灼伤:“我能有今天,都得于陆总您的看重,感谢您给我的资源,还让我坐您的车……”

  “唐小姐。”陆池舟打断她,平静道:“我们只是互利互惠的关系。”

  “至于坐车。”陆池舟指尖一下下轻叩桌面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  唐羽一噎,睁着双朦胧的眼睛看他,抽抽搭搭道:“就是…就是…”

  陆池舟没了耐心。

  他放下笔,“杨执。”

  杨执刚送了与会人员离开,刚回来,就听到老板的传唤。

  他连忙推门,“陆总。”

  “送客。”陆池舟说。

  看到办公室内站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,杨执吓了一跳,但看自家老板这铁面无情的模样,也知道美人下场不好。

  杨执指向门外:“唐小姐,请。”

  唐羽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烫。怕被人看出自己是被赶出去的,她连忙擦干净眼泪,又冲陆池舟软声说:“抱歉,陆总,冒犯您了。”

  “我,我…”

  “杨执。”

  “唐小姐,请。”杨执再次道。

  办公室门被打开。

  总经办的秘书们悄悄抬头,看到唐羽面带微笑地走出来,纷纷对视一眼,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。

  而助理显然没想到唐羽这么快就能出来,表情看起来却挺开心。

  助理笑眯眯的,正要说话,被唐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:“还不赶快走!”

  助理唯唯诺诺道:“是。”

  办公室内。

  陆池舟一下下翻阅着文件,纸张带出沙沙的声响。

  杨执却被翻出一身冷汗。

  他主动认错:“抱歉,陆总,刚刚我不在,让唐小姐打扰到您了。”

  “你不在,总经办其他人干什么的?”

  “他们…”杨执顿住,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  跟在陆池舟身边最久的是自己,自然知道自家老板和唐羽绝对没任何关系。

  但其余人平时听着八卦,谁敢赌上前途去拦这唯一的绯闻女友。

  “嗯?”

  “他们大概以为,唐小姐和您关系匪浅…”

  陆池舟倏地抬头,“哪来的谣言?”

  杨执:“……”哪都有啊!!!

  他顿了顿,委婉道:“可能是因为并购天启后,公司给唐羽的资源比较多,大家就误会了。”

  其实,不是唐羽也会是别人。

  陆池舟刚上任,天启开启新纪元,自要培养出新的当家花旦造势。

  唐羽团队早早听到风声,是最早一批接触他们的人,但最后人选是陆池舟拍板决定的。

  “我什么时候让她坐我车了?”

  杨执想了很久,才想起来,背后起了一身冷汗。他解释道:“那次您去酒店应酬后,司机遇见了唐羽和她经纪人,她们的车坏了,急于赴宴,恳请借用一下您的车。”

  “司机以为她得了您的指令,送了她一程。”

  杨执低头,心中直打鼓:“车子已经第一时间做了洗护,司机怕您责怪,恳请我不要和您说。”

  半晌,也没听到自家老板的回复。

  杨执一颗心悬着,抬头看了眼陆池舟,窥见他轻皱着眉,似在思索着什么。

  “陆…总?”

  “这次就算了。”陆池舟回答:“下不为例。”

  杨执刚松一口气,又听自家老板问他:“所以,这谣言传播得还很广?”

  “…是的。”杨执说:“需要澄清吗?”

  陆池舟合上文件,不知想到什么,唇角微弯。

  “暂时不需要。”

  “啊?”

  对上自家老板认真的眼眸,杨执确实迷惑了。

  他心中正纳闷着,就听陆池舟问他,语气满是不确定:“女孩子吃醋的表现是什么?”

  杨执:……?

  他一个万年单身狗,他怎么知道?!

  但一个特助的基本修养,就是要及时回答老板的任何问题。

  杨执想了想,回忆起自己当初为了恋爱,专门去学的恋爱小课堂。

  于是掰扯道:“女孩子吃醋的第一表现,就是不理人。”

  陆池舟:“嗯。”

  “啊?”

  陆池舟:“继续。”

  得到鼓舞,杨执起了劲,“这第二表现嘛,就是会耍小脾气。”

  “具体表现在,当你哄她时,她非但不听,还会让你去找别人。这个别人,就是她吃醋的对象。”

  陆池舟低笑一声:“然后呢?”

  “然后,男生一定要死皮白赖地继续哄,不然这女生根本不会消气。”

  “具体怎么操作?”

  杨执摩挲着指尖,看着自家老板,认真道:“陆总,我觉得您根本不用哄。”

  “怎么?”

  “您可以用脸勾引女孩子。”

  “试过了。”

  “那就多试几次,一直试,准能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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